〔摘要〕 索绪尔普通语言学课程的第二次讲授始自
〔关键词〕 索绪尔 第二次教程 语言内部研究 共时性 历时性 横组合关系 联想关系 价值 同一性 单位
语言学内容的内部划分
(Albert Riedlinger的记录)
首先,须将我们称作外部语言学的一切搁置一边,它与整体语言的内部机体没有直接的关联。
大家可对使用机体(organisme)这一术语表示反对:不能将整体语言与生物相比拟,整体语言始终是它所依赖的生物的产物!然而我们还是能用机体这词语,而无需说整体语言是个单独的存在物,于心智之外独立地存在。我们可以讨论外部语言学吗?要是有所顾虑的话,我们可以说成:语言学的内部和外部研究。属于外部方面的:是历史和外部描写。这方面都是重要的事物。“语言学”这词特别引发了这种笼罩一切的整体性的观念。语言学就是凭借这一方面,触及许多原本不属于它的领域;这方面不属严格意义上的语言学或纯粹语言学。因而我们的界定完全是否定性的;与内部机体无关的一切都属外部方面:各种具体的整体语言与民族学的关联,整体语言与不同的族群、文明、种族的历史的交织处。关系在此通常是含糊的。说斯拉夫语的,都是斯拉夫族吗?倘若说斯拉夫语的恰好是游牧民族,对这种语言就不会有影响吗?
其次,与民族的政治史的关系。它们可以是各式各样。(像罗马人和阿拉伯人征服其他民族这样的)重大事件就对大量语言事实产生了无穷的影响。征服过程中就有殖民,将某种民族语移植到不同的社会环境,这会促使整体语言发生变化。各种各样的政治事件:挪威(与丹麦)政治上联合时采用了丹麦语;如今挪威人想摆脱它,但已充满了丹麦语成分。国家政治:有些国家允许所有民族语自由地存在(瑞士);另一些则会寻求确立统一语(法国)。在一些文明程度高的国家,整体语言的特定方面(法律用语等等)很发达。
第三,与各种制度:教会、学校的关系;和更为一般性的事物:一种语言的文学发展,一种更为普遍性的事物,难以区分开来,因为后者与政治史几乎没法分开(但我只是否定性地说!)。文学语言的产生这一重大问题涉及与地方方言的斗争。文学语言牵涉到文学之外的许多事物:沙龙、宫廷、科学院等等的影响。(在德国,是印刷术的影响,帝国掌玺大臣的影响)。
第四,也存在不同语言的地理扩张:方言多样化的大规模现象是普遍存在的,只能以地理学的方法来探讨。必不可少的第一样东西是地图集。为了表明语言与地理上扩张之间的相关程度,这些地图集只标出了各种方言的界线。然而并没有什么方言界线,只有方言特征的界线而已。
等语线:很不惬当的术语;这些线=方言成分,歧异的成分,不=整体语言!
在此,对(外部和内部研究)的这一分类提出异议,可能是轻而易举的:这一切难道不是对整体语言的内部机体有影响吗?倘若讨论原生不徙的语言,倘若这些语言是常态,那么,它们是整体语言的机体状况!爱这么说也行,但这对整体语言的内部机体毫无影响。因而就橄榄树〈(啤酒花)〉而言,我们可在地图上标出种植的界线:但是对这种植物的纯粹内部组织的研究则可不管这种界线。
然而还可进一步提出异议:把整个外部方面与严格意义上的语言研究分离开来是不可能的。德国人就特别强调“实物知识”(Realia);〈一种语言的语法在多大程度上依据了这些外部原因(好比植物可由外部因素:土壤、气候而内在地改变)〉,语言如何充斥了专业术语,若不考虑其出处,就没法解释清楚,这些,我们都指出了。至于文学语言,据说从某种角度来看,是反常的:文学语言(其实)是正常的,因为地方方言处处都与文学语言并肩发展!的确,我们〈同时〉研究外部现象越多,〈对语言研究〉也就越好。然而说我们总是需依靠这些外部现象,却是不对的。需作区分,这对明晰〈是必不可少的〉,〈我们越作区分,我们就越拥有明晰。〉
有些语言,我们都不知道哪些民族曾说过(譬如禅德语,是米提亚人的语言吗?古斯拉夫语,是保加利亚人或斯洛文尼亚人的古代语言吗?),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从内部研究这些语言,即使我们对它们的外部状况一无所知。我们不把这外部方面归属于辅助科学或研究。在语言学内,我们都没处安放所有辅助研究。譬如心理学、言语声响的生理学(生理学家的确要搜集需研究的信息,但这不是语言学!)
必须区分内部语言学和外部语言学的最好证据,就是对两者没法用都同样简便的方法研究它们。由此,我们就有了一个标准,说何者属外部语言学,何者不是。〈只要我们讨论上面列举的那般事物(译案:指外部语言学),我们就能在细节上添加细节,丝毫感觉不到受某个系统的钳制。〉对语言学家来说,没有比能相对容易地写出一个民族的历史更可羡慕的了,语言史境况也是一样,我们在外部语言学中拥有的,正是符号。构成语言向自身领域之外扩展历史的所有细节,多少都可随心所欲地搜集拢来;同样,倘若我们研究已创造出来的文学语言(它与方言相对),我们不用依照(固定的)叙述法,〈我们要是据较深入的划分聚拢了事实,那是为了明晰的缘故。〉在内部语言学中,情形就变化了,它不允许另有随便什么秩序,它是只接纳自身固有秩序的系统。
〈要是我们愿意,〉就可说系统(système),而不说机体(organisme);它更为可取,而且是一回事。因而将外部语言学的范围界定为:凡涉及整体语言而不进入其系统的一切。拿一副国际象棋作比较,不无兴味:每只棋子的价值都源自棋局的复杂系统〈(整体)〉,〈而不是出自专属于每只棋子的价值。〉什么是内部,或什么是外部,可从国际象棋历史记载中相当清楚地看出来:它从波斯传到欧洲,这是外部的;只有涉及系统,才是内部的。然而我们永远不能一眼就见出哪些与系统有关,属于外部的事物也不总是像我们提到的那种外部:譬如棋子不管用象牙还是木头制作,对系统来说都无关紧要,因而属于外部;倘若加上了更多象棋或横格,这对内部的系统来说是重要的。在某些情形,须仔细斟酌某物属内部还是外部。〈定义。〉属内部:凡在任何程度上都能够改变价值的;或者说,每个外部事实在能改变价值的范围内只被视为假说。我们会再次看到所有像整体语言那样的系统都只有价值,别无其他。这些价值如何形成?依据每个系统的基础。始终不变的就只是这点。它们至少在任何情况下都处在整体语言内,我们要从中确定一个物质单位,甚至没法脱离其价值(必须根据其价值才行)!
我们回到已经触及的那一点上。为简便起见,德·
就这样继续下去。划定界限的,就是价值本身;单位并不从根本上划定界限,这是整体语言所特有的。
〈词是最牢固地划定了界限的单位。〉想划定词的单位界限的语言学家,应探究这种词的划分的根据是什么,〈这是个可以讲一学年的题目。有些文体区别不出词的划分。〉文墨不通者〈(厨娘的文字)〉没意识到词的确切划分。这种划分总是回返到价值,经价值回返到同一性;单位并不预先存在于价值之外。
这总是归结为这一问题:价值、同一性、具体成分是什么?语言学的内部划分必定依赖价值等等实体。〈除了那些价值的实体之外,我们看不到另外的同一性了。现实,具体成分,单位,同一性,统统都混同了。〉
我们得认识到整体语言中有两种类型的同一性,或者说无论如何都有两种类型的同一性问题。我们每时每刻都发现自己面对一类同一性,德·
与历时态同一性相对,存在着另一种同一性种类:共时态同一性。这时时刻刻都形成了整体语言,构成了一种状态。构成这种同一性的成分在这儿比其他任何地方都多,它们一开始却完全不明显。否定词pas(“不”)与名词pas(“步”)同一吗?在此可使历时态同一性和共时态同一性相互抗衡。历时性上(联系)是明白无误的(je n’irai pas“我不会去”,而后将这延伸了)(译案:指否定词pas与名词pas有了联系)。但共时性上呢?我们发现面临着另一种衡量系统:必须用否定方式回答,证据是我们在学校就被迫学习这一单位!这是处于对立境地的两条轴线,两大衡量标准:共时性的衡量标准和历时性的衡量标准。
共时性(=属整体语言的可确定的时刻),这术语有点儿不明确。它仿佛假定了具同时性的一切构成了一个相同的型态。须加上:特定共时性(idiosynchronique),在特定型态中与确定的整体语言相关联。这种区别原则上会扩展到方言和次方言,在各自分别取用整体语言的这种划分方面,区别是必要的。历时性则不仅不是必要的,而且不包括在这般特有型态中:可从历时性角度相比较的词语没有落在相同的语言内:
印欧语 esti 希腊语 esti
德语 ist 法语 e(st)
显然是历时性事实的整体及其方向创造了民族语的多样性。同时我们也不断言这一种类(译案:指历时同一性)的特有型态。只要在两个词语间确定的关系〈(历时性的联系)〉是真实的,这就足够了。因而也不谋求别的事物了。
整体语言的事实因而依循(历时态和共时态)这两类连结,我们可用两条轴线表示:
[历时态]
但是在这两种连结内,我们必须总是关注确切的单位,这些单位能够存在,就依据了连结A或B:
(共时态连结)
关于历时态单位,不精确的形象是:
好像单位已经确定了。相反,从一个时刻到下一个时刻确定单位,是凭这样的连结:
可随意地举出大量例子,〈(从某些方面看显得有些草率,)〉这可确定许多观念,也能与我们论及的各个问题产生关联:
在印欧语的起源处,并没有前置词,关系却是由各种不同的格来标示的。这些格为数众多,并拥有含具意义的大力。另外,也没有复合动词(动词前缀加动词),相反却有小品词(虚词),把这些词添加上去,用以表现行为的细微差别,〈譬如περί:〉没有obire mortem,也不存在ire ob mortem,却有mortem ire ob。希腊语例子:起先有:1)oreos“从山上”,(这形式所含具意义的力量起初大体上与夺格的力量差不多,也与属格的力量相仿佛。)bainō:这只意味着:“我从山上下来”;于是有了表细微差别的词:kata“下来”。
2)而后有:kata oreos bainō(德·索绪尔先生没有强调诸词语的顺序;它也可以是:oreos kata):kata如今起前置词的效用。随之出现:katabainō oreos。这儿已有了两三个事实,但它们全赖对单位的解释。整体语言解释了它所接收到的事实,虽则并不是它所接收事实的原貌。每个词语的价值都变化了,但归根结底是单位的新划分。为了看清发生了什么,每个单位含纳的物质实体完全与我们赋予这实体的功能一样重要。然而根本问题在于句法内含纳的事实。然而我们利用句法的时候,以为可以在纯粹意义的领域内运作,便是种错觉。这一错觉引发了许多错误!
我们拥有(1)词类的新创,这经由对已排定的单位作简单位移而造成。〈(是κατα ορεος 还是ορεος κατα,并无直接的重要性。)〉
(2)动词类型的新创(καταβαίνω由一或两个词形成!〈虽则这仍然是个特定单位的问题,也可通过位移解决。〉)
(3)也有消除oreos中格的意义的萌芽。Kata今后将是促成这意义的主要力量;-os不再具有多大的重要性。〈(因而正如我说过的,这三种事实可归结为单位问题。)〉倘若我们在此取简单的位移,就会拥有如此众多的历时性事实。
另一方面,这些不是语音变化(任何语音都不发生变化)。因而语音学〈语音变化是语音学的主要分支〉远没有充分利用(彻底探讨)历时性事实;〈在语音变化中,是语音总体发生变化;在此是观念发生变化。〉一切都归属于这样或那样的单位,这般单位在时间中传递或无变化,或有变化,这是语音学共有的境况。语音变化!(这意味着我们总是谈到语音变化,仿佛这些语音变化全仅仅是语音变化。)但是有词语在传递过程中不发生语音变化:存在与语音无关的位移!
〈定义。〉历时性关系=价值的位移,无论位移产生于何处=有意义的单位的位移。〈定义。〉特定共时性关系=诸价值的确定的平衡如同已被从一个时刻到另一个时刻固定一样〈(与历时性关系中的情形全然不同!)〉历时性关系和特定共时性关系就像动态和静态那般对立。但动态之物不只是历史之物吗?历史这术语引发的观念太含混了,因为描述一个时期也称作历史,与一个时期到另一个时期的过程并不构成对立。整体语言的静态和历时态的力量不仅处在永恒的接触和关联之中,而且还处在冲突之中。它们相互之间的运作使得彼此紧密地结合起来,在理论上竟不能让它们非常明晰地对立。我充其量只能接受演化(évolutif)和静态(statique)这些术语(演化仍是不够精确,不足以将两大力量体系置于对立之境)。
在历时性或共时性之物中,价值或单位可以是任何种类。不必基于假定先安排好它们。譬如在共时态上存在像词那般的价值吗?在历时性关系中有那般价值吗?它们是同样的价值吗?我们因而没法预先说,单位的所有种类都是可在历时共时两大关系中加以认识的。在认识它们之前,必须以历时性和共时性的视角作为评判的基点观察它们。即便基本单位只有置于两个视点当中的一个才可确定,也是如此:这两种关系任何一种之外都不存在现实性,这两种关系之间不存在混合的现实性。
这两种关系穷尽了整体语言的观察视角了吗?整体语言中不存在未演化(panchronique)(泛共时态)的视角吗?我们一开始就得作出区分:倘若我们只涉及一般化,它们可以是未演化的,但这些只是一般化:譬如语音变化本身就是历时性的;然而它们出现以及老是出现的时候,我们可以称它们为未演化的。可要是我们谈到具体事实,就没有什么未演化的视点了。这恰好表明了什么属语言学,什么不属语言学,也就是可以从未演化角度加以观察的。因此,chose“事物”这词从历时性视点上与拉丁语causa“原因,根据”相对立。从共时性角度看,必须将它置于与法语中其他词语相对照之地:
(与所有同时存在的事物相对)
我若是从未演化角度思考,就会明白这词当中未演化之物就是声音:׀šoz׀:我们在所有时刻都会发šoz这个音。但声音的这种物质性只有听觉价值,不具语言学价值。声音系列šoz不是语言学单位。〈我承认׀šoz׀的还是太多了:〉即便从未演化的角度看,׀šoz׀也不是单位,〈而只是物质性的外壳;〉它只是从其他事物上截取下来的语音断片,是没法勾勒轮廓的无形无状的一团浆糊,〈(为什么是׀šoz׀,而不是׀oza׀或׀šo׀?)〉这不具有价值,因为它不含有意义。〈我们可用三个视点观察,总是会看到未演化的视角以不属语言学的某物而告终。〉要弄清一个单位是历时性的还是共时性的,这可能很困难。如此,不可再简化的单位:
a i u
d l
它们属语言学吗,也就是说具历时性或共时性吗?在同样的情况下,我们可以赋予它们价值,它们就会成为整体语言中的单位。我们可以说是的(是属语言学的)(德·
同样,μ,π决不会出现于希腊语词尾:即便这些单位是从音位学,而不是从语音学角度勾划而成,最多也不过是׀šoz׀的情状!它们被赋予价值,并有权出现于共时性或历时性视角,有权作为语言学单位被思考。
〈如此,一切都归结为共时性和历时性。〉尤其并首先会有历时性现象和共时性现象。会有历时性关系和共时性关系。讨论现象,抑或讨论关系,以什么方式提出问题,这是不同的。关系或现象以一定数量的词语为前提,关系或现象经由词语而产生,处在词语之间而出现。这些词语正是我们在全力关注着的单位,从现象出发返回至单位是有益的;这一视点可以突出单位的本质。我们还是一着手就留意现象本身。使共时性现象和历时性现象相对照是绝对必要的。即便讨论现象,区别历时性现象和共时性现象就完全易如反掌吗?在此就跟以往一样,同有关现象的其他观念一样,在共时态和历时态之间会出现无尽的困境。十年来,语言学就老是混淆了这两类型态:这是由于两类现象碰巧处在相互紧密依赖的境地,另一方面,则又完全是彼此独立的。它们是此可归结为彼,彼可归结为此,而在另外更重要的意义上则是彼此不可归结的。共时性现象受历时性现象的左右,但不是由历时性现象创生出来,历时性现象只起部分效用。但这类共时性现象本身具有〔与历时性现象〕根本上截然不同的本质。随意举个例子(我们只要翻开语法书,就能找到一个!)
根据大量拉丁语现象,我们有规律地得到:
capio percipio
taceo reticeo
pater Marspiter
为了说明这点,即便我们已得知实际情形,有时也会不由自主地说:“capio中a成为percipio中的i,它在那儿已不再处于首音位置”,或者“capio把它的a变成percipio中的i,在首音音节之外a就成为i”,或者:“拉丁语ă在首音音节之后变成i,譬如capio : percĭpio之类。”在这般表达里可观察到多少种事实?一种!这事实出现于单一的平面:只有一个平面,一个时期。形成对照的词有多少呢?两个。真实情形则是capio决不可能给过percipio的i,但我们还是得考虑以下这事:在某个时期存在过căpio和percăpio,păter和Marspăter;而后在另一个时期,则存在过căpio和percĭpio,păter和Marspĭter;在时间的延展当中,给予percipio的,却是percapio,而不是其他!前一个表述包含的所有主要错误越多,下面这个简表校正了、在某种程度上包含了一切事物的基础也越多,这一切事物对思考共时性和历时性、思考整体语言本身来说都是重要的:
先前有两个词,现在有了四个;先前只有一个平面,眼下有了两个。有了两类事实,而不只是一类,另外我们还看到这些事实落在不同的领域、型态和轴线上:
严格说来,我们可以讨论三种事实(capio和capio之间有一种历时性事实:没有变化的继承!)〈但德·
在这般共时性事实的形式中,我们给这种对立〈(capio : percipio等等)〉“交替”的名目。第一类事实决定第二类事实:倘若某种事实不把percapio转变成percipio,也就不会有对立capio : percipio。我不说前者创生后者:价值的大量事实的整体伴随着这种语音变化,这是必要的,以便彻底研究这整体。另一方面,这两类事实不可互相归结,而共时性事实属完全独立的型态:这事实使得心智完全独立地把某种意义与交替相连系,与它获取的那种差异相连系,共时性事实与历时性转变percapio > percipio没有一点干系。导致它们有区别的特征是1)历时性事实出现于从一时期到另一时期两个连续的词项,构成了这贯穿于时间的两词项的连环、接合,而2)这连续的两词项在某种意义上是同一的,我们可以称之为历时性事实;在共时性事实里,诸词项是同时的,有差异的:它们是对立的,完全不是同一的!这两类事实既然本质上不同,因而是不可归结的。
是什么作出这种站不住脚的表述?一是歪曲了事实,另外,据以观察事物、以便使二重性变成一体性的视角,是语音视角、语音特性。另一方面,我们希望这种语音事实出现于具同时性的两个词项之间的位置上,语音事实要求连续性。〈我们因而忽视了一个主要的词项percapio。〉如此,我们一不留意就会出现某个事实在四边形中掩盖其他事实的情形。四边形可表示词项的位置,适用于一切语言学问题。在其他情形则正好相反:我们会被引得专门思考非语音的方面。〈但错误却仍然是只考虑一个平面:我们只探讨共时性。〉譬如,据我们在德语中拥有的事实:
nacht/nächte gast/gäste
对此作出的表述可以纯粹是语法的,也就是共时性的:(在限定的条件下)“a在复数中变成ä”。我们说“在复数中”的时候,这终究是个意义观念,它占了上风,在心智面前飘扬。我们面对的交替在其基本原则上与capio : percipio内所具的特性相同。为了评判这点,只需重建四边形就够了。我们不必关注意义性。我们发现直到十世纪,方有:
naht nahti
然后 nacht nächte
我们在此不否认意义性与这种对立a/ä相连系。它们有区别,是因为其中一个独立的词语变化了。因而对历时性事实来说,还是跟以前(按:指capio的情形)是一回事。对共时性事实来说,我们可对此提出异议:在nacht/nächte里,对立碰巧运载了(主要是促成了)意义的差异。为什么这种意义的差异在nacht/nächte中要比capio : percipio中更清晰呢?某种偶然性促进了对立(使之或多或少变得清晰)和意义性(附着于对立)的程度。我们在另外实例中发现了这种差异的程度:
leipo trepho
leloipa tetropha
(因为我们将其看做是同时性之物来选定的,
则应是处在横向轴上)
差异特征e / o毫无疑问是有意义的(促使我们感觉到现在时与完成现在时的差别)。就像德语里在
gebe gab giesse goss
之间作出区分,乃在于e / a, i / o的对立。但这种交替的意义价值完全与希腊语相同(在印欧语史前史里:
e e (*tetrepha!)
e o
德语里为数更多。使共时性事实成为德语中两三倍地更具意义的事实,这是就希腊语完成过去时而言我们仍然拥有的le (leloipa)的状况。但这只是程度问题,没有什么根本的差别。因而这是另外一种情形(gebe, gab),按照这种极度的意义性,我们只看到共时的、语法的事实。不过它受历时性事实的制约。倘没这点,也就不会有共时性事实。共时性事实的本质在于某种程度的意义性,我们把意义性附着在由历时性事实造成的差异之上。为发现历时性事实,就希腊语交替leipo : leloipa而言,不仅须回复到印欧语(德语中geben / gibt的交替只有五世纪之久),还须回复到印欧语史前史,那儿
e o
观察结果直接与先前之物连接起来。特定时刻整体语言当中所存在的,就是对过去之物的彻底废除,认识到这一点,不仅在理论上,而且在实践中都是唯一的途径!这是历时性和共时性二律背反的结果。我们断言过没有比知晓存在于某个时期之物的起源更为重要的了,在此意义上,这是一个悖论。但这是一个真实而明显的悖论,因为必须使这两类事实的不可归结的特性抽象化、同时又展示出来。〈彼此无法互相解释。〉此制约彼,但这并不意味着必须一块儿探讨它们。〈须坚持抽象化的必要性。〉正像报刊上逗乐说着玩的,历史视点操纵着众人,只要我们超越它、偏离它(也就摆脱了被操纵):这表明了价值靠的是什么样的偶然性;获取正确的符号观念是必不可少的。不过,我不是凭词源学从演化的角度谈论,而是凭现存的价值探讨;整体语言符号具有确定的价值,不是在过去之物,而是在现存之物,我们只有强力地摆脱历史视角的约束,从另外角度表明价值,才能清晰地看到这些价值。
dépit的例子〔参见Hatzfeld和Darmesteter该条目dépit Ⅰ,及其方法(从词的历史角度解释了词义;参见巴利《风格学》第41页及以下),《引论》,p.i.及以下:这是一个可能的方法,但不是赋予整体语言形象或印象的方法〕。价值是印象(Littré与Hatzfeld观点相左,而他说“一切用法都有其内在的理由”,这时候他更可能在正确的境地。《词典》前言,p.v.)dépit现今在法国人那里留下了什么印象?如果我们没忘掉这词的历史,“轻视”的观念,就不可能固定这般印象:en dépit de的意义决不受despectus记忆的激发(Bergmann, Fr. G.,《语言学教程(?),运用新词构词学分析拉封丹寓言等等的词语》,巴黎,1876)。
另外的例子:vous êtes, vous dites, vous faites不拥有另外第二人称复数形式。为了确定这极少的最后音节的价值,说vous faites是facitis的确切结果行得通吗?行不通;我们倘若希望判断直至什么程度dites是个语法上的最后音节,就必须提出诸如考虑现今全体言说者之类的问题,他们一点也不了解词源学。
我们讨论了历时性和共时性事实。我们马上确立了它们之间出现的必具的两个词项。这些词项其实就是单位。凭借事实探讨单位问题并非最糟的路径。我们思考过:
nacht / nächte nächte
我们要是给共时性事实一个恰当的表述:用声音的对立表示意义的对立,就必须说共时性事实出现于单位中间,就得立刻要求区分诸单位:共时性事实只是nacht : nächte吗?或者我们必须考虑同类词语的整个系列吗?或者它就是a / ä吗?或者它出现于单数和复数之间(只要它归属于作为基础的形式?单数/复数本身只是抽象物,不是单位!)因此,它确实出现于若干单位中间,但确切说来是哪一个呢?于是,我们看到一桩很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语言学里现象和单位之间没有根本的差别:真是悖论!但每个语言学单位都再现了一种关系,每个现象也是一样。因而一切都是关系:确定单位界限的,正是思惟;完全独立的声音并不预先确定单位的界限:(声音)始终存在与思惟相关的关系。在代数里,我们只有复项:
a / b, (a×b)
所有现象都是关系当中的关系。还是谈谈差异吧:一切都只是当做对立使用的差异,对立产生价值。存在着我们可以称之为现象:nacht / nächte的差异,但我们若是处于单位的位置,这些就全是差异。我们可走得更远,断言我们在他处称作单位特征的,本质上与单位本身没有区别。我们始终处在连续不绝之链上,它呈现为线状:ä根本上总是处于同样的型态:它始终是从线条中截取出来的。如此,单位问题本质上就与事实研究的问题相同。〈事实研究是阐释单位问题的一条途径。语言学除了研究单位之外,没有更好的事情可做了,但这与事实问题本质上没有区别。〉两者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关键始终在于思惟如何在浑然的言说块团中剪切出形状来。
倘若我们选定历时态,就会有各式各样的单位问题:譬如,我们该说这般声音转变成那般另外的声音吗?或者说词才是语音变化的主导单位吗?因此,现象所呈现者和单位的分类没有本质的区别,由此也可见共时态语言学和历时态语言学的基本而内在的划分是必不可少的,且不属我们的选择范围,影响我们的是事物的本质。它不取决于我们喜欢还是不喜欢这种区分:就成为一种型态(秩序)而言,或说得更确切些,不成为混沌一片而言,这是必要条件。这种重要的划分在其他领域也能发现,但绝不具有这般必不可少的特性。在语言学里,我们竟敢说归根结底有两门相区别的科学:静态或共时态语言学,动态或历时态语言学。在所有研究价值的科学中,我们发现把事实分类为两大不同的系列多少是个不可推卸的义务,这几乎可以肯定。如此,经济史必须与政治经济学区别开来。近来这一领域以科学为指归的著作都强调这种区分。但价值越是形成严密的系统,这种必要性就越是强。没有一个系统像整体语言那样严密:严密=价值的精确(最细微的差别都使词产生变化),价值种类的繁多,系统中运作的词项、价值的数量无穷无尽,各单位彼此间都精确地相互依赖,整体语言中一切都是按照句法构成的,一切都是个系统。
我们无法同时进行两种研究,我们必须区分历时性之物的研究和共时性之物的研究,这点很清楚,主要原因是就只有共时态才形成系统,才能够形成系统。历时性事实的效力是在任何时刻改变这系统,但它们相互没有关联,在它们中间形成不了系统=只是孤立的事实的总和。因而有两个极不相同的领域:第一类事实只能作为一种关联的功能来研究,这类事实在其本身当中形成这种关联,系统的各个部分凭借诸部分的整体只拥有一种意义;另一类事实则完全不具有这般特征。〈我们说到系统的时候,都是指总体的、一般的系统。系统的转换由孤立事实的接连而达成。〉与太阳系作比较:一颗新星完全能改变整个太阳系,但(它本身)只是个别的事实。我们在整体语言中看到的正是如此:元音交替(gebe : gab之类)在德语中占据主要地位,希腊语内也有同样的交替:trepho : tetropha, lego : logos:有大量语法系列经有规律的对立e / o而相互关联起来。这种对立的意义价值在德语里是巨大的。在其他语言里(在整个印度波斯语系、印度伊朗语系的分支里),这种系统可一下子消除掉:
e o
a a
这种交替事实是形成语言系统的要素之一,是共时性的,涉及语言中无限事物。而历时性事实则消除这种无限性,它是个别的、孤立的事实(确实是成双的,但没有彼,此也能出现:没有同时关联起来)。〈这给了我们共时态和历时态对立的印象。我们不能同时进行这两种研究。〉
这种重要的划分是被给予的,被强迫的,必不可少的,认识了这点之后,必须进入更详细的划分,共时态和历时态是两大基石、两大轴线,我们据此而运作。
与共时性事实对立的历时性事实对系统来说是事件,而且仅仅是事件。不过我们不与事件同时言说。但个别事实的这种特性很快导致问题,我们是否可以把“规律”这术语用在这些事实上:既然此领域内一切都是个别的,既然我们认识到它们的偶然特性,那么,规律也就不存在。其实只有关于语音变化我们才可谈到规律,而语音变化是最为重要且典型的历时性事实。因此,我们便在“语音规律”这术语处停住,语音规律似乎确立了某种与共时态并列的事物。但必须把语音规律与共时性规律对立起来。我们是在什么范围及什么意义上在每个领域面对规律?为了获得共时性规律的观念,我们可以援用以下事实:法语里这般连续的词在句子中被确定(直接宾语不得前于动词),或是在完全不同的型式中被确定:希腊语重音被限定在最后三个音节:这是事物的状态。我们由此毫不困难地发现共时态中的事实,发现外表上与我们可赋予“规律”名目者截然不同的事实。另外的例子:古斯拉夫语每个词都以元音结尾,且作为语音变化中规律的例子:
teste paste
在十三世纪简化为
tête pâte 等等
拉丁语ka>ča
或者
inamicus reddatus
inimicus redditus
在什么程度上这些不同的事实配得上规律的称号?若不想彻底探讨规律观念,规律这术语引出两个看法则是确定无疑的:
1)规则或型态的看法;
2)强制性的看法,强制必然性的看法。
不管共时性例子可呈现出怎样的规则和型态,但这却是一切:规律=安排=已确立型态的表达。并不存在强制性。个体无法脱离它(规律),在此意义上,确是有强制性的,但对于社群(共同体)来说,则绝对是不确定的,没有什么东西能确保其稳定性。这一型态听凭时间的摆布,不作出任何确认:希腊方言明天可能跨越倒数第三音节的限定;一开始会令人不快(震惊),但也就仅此而已。因而表现了型态的构成:就像果园照梅花形栽植排列的规律!也像古斯拉夫语据说所有词以元音结尾的规律:元音脱落了(jazyk[u),这时候无疑背离了规律。如今数百个词都以辅音结尾!
但语音规律呢?
我们在此不可低估规律的强制力。我们在事件的结果中看到的其实就有确认(约束力)。〈这是因为规律被有规律地运用,证明了自身的强制力。〉这引得我们寻思处于同样状况的所有词是否都服从(语音)规律:规律是绝对的吗?没有例外吗?我们看做问题的纽结的,正是这点;但不是在这儿,而是在于单位问题:必须把规律看做适用于某某单位吗,抑或不是?我们若是不能指明附属于规律(与规律相联系)的大量个别事实,也就没有什么规律;但我们若彻底探究了语音规律,就不说我们得如此这般思考事物。我们说:所有词都被铸造;我们以造就一支词的军队开始,假定词都是预制的(成型的)个体,我们断言它们受规律的铸造。但词确是语音事实的单位吗?〈假定琴弦走调;我们每时每刻奏动琴弦,乐曲显然会产生差误。但我们举例道这首乐曲的ré音级根据规律是错误的,可以这样说吗?这是谬谈!在第八音级这已不再是正确的了!〉我们能获取颇为明显可感的语音规律,与在纸上(理论上)所述绝不相同。在某处,我们会误用a:我们会说se fôcher替代se fâcher。是词受铸造还是譬如琴弦那样的声音受铸造?(a即意味着单一的单位!)
因此,共时性规律就仅仅是表达了已确立的型态,但我们能辨认出称作“规律”的正当性。(我们确实说到布排的规律!我们经常用这词意指已确立且明白易懂的型态;强制性并不是绝对必要的,我们照样能够讨论规律!)关于语音规律,我们凭错觉认识到规律性。用“规律”这术语讨论历时性事实是靠不住的,不可信的。
把规律这术语用在历时性事实上必须要比用在共时性事实上更慎重。(因此,我们得在历时性领域讨论规律,这点并不是一上来就显而易见的。)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历时性事实是偶然的这一观念。
我们能够考虑的一切对象就落在两个领域:共时性领域,或诸领域(因为这些领域跟我们可区别的时期一样多);历时性领域。研究某种民族语一个个相继的诸多状态,并不是移动于历时性领域。以为研究第一本书中的古盎格鲁-萨克逊语,就能写出英语历史语法,继而研究并写出下一个时期的另外的英语历史语法,这种想法是错误的。与此相应,有历时性视角和共时性视角,供我们判断、观察一切事实。一种视角在事实的历时性关联中思考事实,另一种视角则在事实的共时性关联中思考,每个视角都伴随着一种方法。有两种历时性视角的可能变化,每种都引出方法:展望的和回顾的;一种沿时间(一个词的将来)之流而下,另一种则溯时间(一个词的过去)之流而上:
↓ ↑
这般双重的可能性其实非常重要,因为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只能凭借重构(构拟)回溯地确立一个词的初始形态。
共时态中则只有一种变化和可能的方法。这种语法学家、语言学家的视角作为基准拥有言说者的视角,只有一种方法,就是寻思言说者的印象是什么。因知晓了某物存在的范围,就应当探究它存在于言说者意识中的范围,它意指的范围。〈因而只有一个视角和方法:观察言说者所感觉到的东西。〉
共时性领域内的区分
使我们能够在共时性领域内作出区分的,由含具意义的差异整体构成。不管是谁,研究共时性语言学,都会关注这些含具意义的差异的作用。它实际上等同于说共时性之物或含具意义之物。在共时性领域,要是存在不含具意义之物,这就是不等同的,但按照定义这在我们看来是不可能的。共时性领域只能存在含具意义之物:所存在的,即被感觉到的。没被感觉到的,只是语法学家的创造。另外,某事物含有共时性差异,或含有用于表达这差异的共时性事实,只有这样的事物才具意义。正是差异使某物具有意义,也正是意义创造了差异。这就是德·
fio / facio = dicor / dico 被动/主动
这就是说,fio面对facio碰巧有同样的价值,就好像dicor面对dico一样;这般差异,正好比完成式和未完成式,在有些语言里以时态来表示(语法!),但在斯拉夫语里,则是用两个相区别的词、两个不同的动词来表示:完成体动词和未完成体动词(词汇学!)。
前置词的功能一般被看做属于语法;但倘若我举出法语en considération de“由于,鉴于,考虑到”,这是前置词,爱这么说也行,但它属词汇学(我不能说这表达抛弃了、完全剥离了considération“考虑”一词的意义;“considération”的单纯运用,属词汇学的要素。)
πειθω‘je persuade’“我相信”,πειθομαι‘j'obéis’“我服从”;希腊语里是语法的差异,法语里是词汇学的差异。大量关系在有些语言里由属格表示,或两个词,一个在另一个之前,在其他语言里由复合词(Zeitrechnung)表示,复合词形成词汇学单位。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倘若所有这些分划成各部分在实际中都有用处,那么,我们就合理地尝试勾出分界线,我们还没到达坚实的基础之上。必须回到上面讨论过的问题上面。
处在语言状态中的一切由什么构成?可以说是差异的作用(源自词被任意选取这一事实)。凭借语音差异,永远存在价值对立,但这些始终是在相关单位中显示出来的差异;在一个相当大的单位里把这些差异聚集拢来,我们就拥有了彼此对立的次单位。一切都回到差异,回到集聚(连接,归类)。我们若是想向前推进,必须在此确定基本的区分,迄今为止我都没有讨论过这点。我们一谈到语言中的归类、集聚,就必须消除含混不清。如果我们考虑:
contraire“相反,逆迎”
recontrer“遇合”
等等
就能谈到词群。
倘若我们选取:
contre-marche“逆行”
在此还是contre形态的词群。这具有两种意义,我们从中选取群集,必须使之清晰明朗,以便拥有我们需要的基本区分。有两条路径可以使一个词与另一个词相接近,相并列连接,相比较,相关联;我们可以称之为词的两个存在场所,或词间关联的两个领域。两种功能的这般相应也在我们身上激活了有关语言的一切。一方面,存在相当于记忆之文件柜的内在库藏。我们可以称之为收藏库;这是两个存在场所、两个领域当中的一个。正是凭这安排好了的库藏,一切事物才可进入活跃的第二场所;第二场所是话语,是言说链。依靠我们所处的词的两个场所,我们就可探讨群集,但却是完全不同种类的群集:
联想(结合)单位 话语单位
(也就是显现于话语)
词族意义上的群集 意群(句段)意义上的群集
在这我们真正有权处理的大量成分当中,实际上却正是在这库藏当中,我们进行联想。每个成分都使我们想到另一个:一切相似或不相似的词(成分)都以某种方式呈现于每个词的周围,不然的话,语言机制就成为不可能的了。如此,性、数、格变化表就是个联想的群集;这群集有权要求得到一个单位,但这个单位不在话语里。这单位里有些成分是变化的,有些并不变化;这是所有联想群集的特征:凭不变化的名义,我们把dominus和domino结合起来,以变化的名义,在如下群集里引出不同的单位:
soucieux“焦虑的” 一个共同的成分
malheureux“不幸的” 一个不同的成分
等等
如此,这些联想的群集纯粹是心智的群集,它们在话语里并不同时存在。这些词族不是始终具有明晰的界限(然而性、数、格的变化却有明确的界限,形成了绝对清晰的整体),尤其不具有空间特性:一个单位不是随着另一个单位鱼贯而现,我们无法说它们产生于什么形态。在这些单位内没有空间的界限(命名在言说者的意识中不是初始情形!)。我们不能用图形确定在什么方向上soucieux与malheureux相联。相反,我们若是选取处于句段(意群)的群集,就立刻引发了形态(συν-ταγμα)的观念,形态具有广延性(空间性),这成为条件、基础;广延性(空间性)的条件构成形态的外表。这些条件在群体语言中极其简朴:只有一条线,一个维度。形成句段(意群)没有两条途径;我们构成句段(意群)只能用线状的连续。空间之物当然必须用时间观念来表达,但可用非常清晰的空间形象替代时间观念:
quadrupes
hippo-trophos
形成了更广大的单位,并产生了次单位。那么,我们在此集聚的不同成分就遵守展开的条件:有左和右(=之前,之后,前面,后面)。好吧,这般句段(意群)的观念可适用于任何大小和类型的单位。我们可以选取简单词和简单句,就与选取像hippotrophos那样的复合词一样。如此,就简单词而言,我们称作词的构成形式的,与句段(意群)的连接有关联:我能感觉到(或许不是都在同等的程度上)连续的单位:"désir"-"eux"。在句子que vou dit-il“他对你说了什么”里,与désireux, hippotrophos一样都是句段(意群)(即便不是同样的类型)。我们凭借句段(意群)独特地言说,可论证(可能)的机制是我们头脑中拥有这些句段(意群)类型,我们使用它们的时候,我们引入了联想群集。譬如我们使用群集lego-metha的时候,我们拥有不同的联想群集,其中存在安排好了的lego和metha:在云团上下,随着我们使lego和metha发生变化,我们时时刻刻都拥有词族。这只是因由部分的变化而生的改变,群集成员间这种持续不绝的对立确保了言谈之际成分的择取。我们永远需要这种对立;legometha凭它自身什么也不意指。不再有legontai等等之日,legometha的意义、价值自然而然地会发生变化,lelektai等等自然也是如此。在每个群集,我们知晓什么需要变化,以便获取处在单位中的差异。因此,句段(意群)产生之际,为联想群集形成之时。只因为这点,句段(意群)才能形成。句子中也一样:我们说que vou dit-il的时候,在我们头脑中拥有的一般形式中:
que vou dit-il?
…nous…
…等等…
我们使某个要素发生变化。因而在空间和心智中经由词族呈现的两种群集都是起作用的:这就是把不导致所需差异的一切要素统统消除掉。
这种扩展可随我们所愿地延伸,并具有两种方向:价值始终由词族的集聚和句段(意群)的集聚而形成。m的可能价值一方面是对立造成的,对立是具有同样形态的各种成分的内部对立(譬如l, m, 法语中的可能声音):
amna
l
等等
但获取价值还有另外一条途径,这就是横组合关系;在此立刻产生了空间之物:就是amna当中给m在a和n之间留出位置。这是两种永恒的对立:经由横组合段和一切差异的因素,我们在话语中没有引入但能够引入的对立;语言状态的机制就是建立在这两种相互联结或区别的对立与方式上。
凡构成语言状态整体的一切事物,都归属于横组合段理论和(纵向)联结(联想)理论。我觉得问题只在于使这两种理论相互对照,彼此映衬,而不在于赋予横组合关系和联想关系多样性的观念。设想一下tri-polis:这是分解为两个连续单位的横组合段:tri-polis。tri-polis可意指“三个城区的汇聚”或“拥有三个城区者”(完全不同的关系!),但这是一个横组合段,因为有空间上的连续,没有如tri, triōn, tria, treis那样的联想。这种联想对机制来说也是重要的,但我们不把它们组合成线状,而是在思惟的一瞥之间包纳了它们。(我们可以玩点儿词语游戏,使“逐一论谈”(discursif)和“直觉”(intuitif)相交相照,它们就像横组合关系和联想关系那样相互对照,倘若intuitif=intueri,就可照柏拉图的方式沉思,无需在言谈中运用直觉。)我们可以再现这两条原理、两种作用,以两条轴线共时地展示出来:
同时在另一条轴线上,它从心智上仿佛处在一团云里,是处在潜意识中的思想,存在一切其他的可能性,它们可经由联想连结起来:
parfaire“使完美,修改”
faire“做” 联想关系
défaire“解开,毁弃”
déranger“弄乱”
déplacer“移动”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另外的构成形式在我们能够分析的défaire周围浮动,将défaire分解成各个单位。倘若带有dé-的其他构成形式从语言中消失了,défaire就不可分解了:défaire就仅仅是一个单位了;我们不能再将dé-和-faire对立。
横组合关系并不是特别涉及句法(句子构造):在词的次级单位里,已经存在横组合事实了。甚至无需选取复合词:désireux里就有两个相连的单位,这构成了横组合段。〈存在于désir-eux的价值受空间上排列的事实支配,我可用破折号表示这般空间排列。〉但必须确认的乃是句法事实落在横组合关系内:至少总是出现两个单位,并且两个单位在空间上分布。有无形的句法居于这些可在空间上排布的物质单位之外,这观念是错误的。〈为了获取句法事实,需要有连续实体存在。〉典型的例子:
英语当中我们可说:
the man I have seen
( l’homme j’ai vu ) = que j’ai vu
things you would rather have left unsaid
( choses vous auriez de preference laissées non
prononcées ) = chose que vous…
这儿就存在明显的横组合段事实;但que = 0,=无,这点没有表示出来。〈在此因而可说是无表示了这种关系!〉但答案是简单的:倘若我们把无安排在完整的句子内,就完全是不可思议的;况且“缺失了一个词”这观念本身就是从我们的句法中得出的;按照我们已拥有的模式,我们补上que,并说它=0。因此,我们不能说缺少某个冠词(articulus)。我们尤其不能消除整个连续实体。
如此,这是由排成线状的诸单位维持的关系。只需取用现存词语的总数就足够了,越出这个总数之外,我们就不能判定(考虑,谈论)句法事实了。〈总是需要某类存在于横组合段的连续实体,以便造就句法。〉我们绝不能说词的连续实体和思惟之间没有完全一致的衡量标准。理解如那英语例子一般的短句,只从这(句法)事实出发,最终则在获取词的总数和思惟表达完全一致这一点。愈是有必要唤起像词那样的小单位(没有意义与单位相系,单位就什么也不是),就愈是得在展延的横组合段(句子)的研究中强调真正的成分,要是没有真正的成分,句法(句子构造)的形廓就没法在空间中展现,在真正的成分之外什么也没有。同时需要横组合段理论和联想理论,用以解释语言状态中呈现的事实。倘若必须阐明词的观念,就得从横组合关系和联想系列中观察它。我们举:grand“高大”为例,如果我们一方面拥有:“gran garcon”[grãgaRsõ],另一方面有“grant enfant” [grãtãfã]:我们辨出一个词在gran和grant中不是一回事。差别产生于横组合段(我们有gran或grant,取决于后面是元音还是辅音)。在gran père“祖父”我们辨出了同样的词,也有一个横组合段。但我们若是注意到我们称grand, grande为同样的词,我们就处于联想领域:它不是在空间展开。因此,我们得在两个方向上阐明词的观念。倘若我们称grand和grande不是同样的词,就得为之辩白一番,我们只能求助于两种划分:横组合段和联想,来证明这一点。
这两种活动包纳广大的现象:类比现象(我们称之为类比诸现象),类比创造,类比更替(novation)(这比创新innovation一词要恰当)每时每刻都在产生。产生了新东西,因而就有了变化。这是个让人为难的问题:倘若有了变化,我们还是在历时性范围内变动吗?的确得说这在区分共时性和历时性中是个极微妙的地方。为了产生类比,需要共时性事实,需要语言的整体和系统。〈另一种说法(B.):只有凭系统中共时性的力量,才能产生类比,这是毫无疑问的。〉类比的例子:使小孩说il venira(他要来)(替代viendra)的,中古拉丁语里由于septentrionalis致使meridionalis(替代meridialis)的,致使许多希腊方言αρχοντοι替代αρχοντες的,使大多数法语第二人称复数(形式)隐没的:vous lisez(你们读)(只有vous dites“你们说”是规则的),或过去德语强变化不规则动词单数和复数间存在有规则区别:
warf steig
wurfum stīgum
致使我们如今只拥有:
warf
warfen
stieg
stiegen
或致使已知的honos, -oris成为honor, honoris的。为了这些事实出现,为了这些先前未曾听说过的形式出现,必不可少的机制是什么样的?语言可被看做这样一物,此物由容纳(承受)语言的世代时不时地予以解释:这(世代,机制)是我们试图掌握的工具。目前的共同体(集体)完全没像先前的世代那般解释语言,因为条件变化了,工具不一样了。因此,解释的最初行为必须是主动的(在此之前,我们面对着要掌握的语言总体,这是被动的!)。这种解释作用由诸单位的区别来表明(诸单位的区别是所有语言活动的最终结果!):
prisonnier gant-ier
现今已不再有gant(这音),而是发gan了,联结词语的位置改变了。倘若我解释gan, gantier,只可将它作为gan-tier来分析;现在我拥有了不曾存在过的单位种类:tier(任你怎么想,这都是不可逃避的,因为就语言而言,我们不能再将它分解成不同的单位了)。从此,我时不时受运用这单位的影响:cloutier是个类比事实,是类比创造(不是创造,你爱这么说也行,因为它需要一个模式),是新物。只要我们发gant这个音,作gant/ier的分割,这新物就不能形成。
一切单位的排布都隐含了利用这些单位的可能性,不管它们是否显然从极久远的时代留传下来,对单位排布来说,并没必要一开始就搞错,或者是否由于像后缀-tier那样的搞错。
为了表明单位问题处处出现(产生作用):我们说“在四目之间”(entre quatre zyeux):我们把横组合段切分成dezyeux(de/zyeux),这跟以前不一样,经由类比,为quatrezyeux作了准备。只要我仅作解释,就没有类比的事实,而只有类比的可能性。第一个使用这新单位并说出entre quatre zyeux的人创造了类比,随后可能被共同体接受,或不接受。因而存在完全是类比事实的部分,在我们看到新形式出现之前就已经实现了。经由这种简朴而持续不断的活动,语言分解为单位,诸单位所拥有者本身就包含了类比的整体,至少蕴涵我们进入新形式的全部成分。以为新形式出现之际事实才出现,显然是错误的:所有成分统统在联想群集内呈现(产生)出来。在这般构成形式中因而有两种特征:一是创造,一不是创造:创造是在新结合的意义上说的,不是创造是在这般意义上说的:这些成分必须已经准备好、构制好了,仿佛就要出现于新形式中。
与我们的理解非常接近的例子:
我需要一个带-able的后缀,就随时可说:dépistable, entamable,这或许完全用不着作出决断,它是一种类比构成形式。
我们可以把每种类比构成形式都简化为比例式的第四项(并非所有情形而是无数情形确是如此;参见《普通语言学》,1906/7, Ⅱ, 第93 [96]页以下):
aimer : aimable = entamer : x
内在意识、语言感会引出如此事实:我可用-able替代-er;上述那格式归结的就是这一点。有一个我使之改变的成分。为使具体模式能够运作,就需要分析。这一模式(倘若它是真正的模式)隐含了我们能够予以分解的成分。因而又回到我们有关单位的观点:语言怎样区分如此这般的单位,据此,语言就处于如此这般的状态。
另外,这种创造不是变化。在entamable里,我们拥有了我们需要的新词,但也有这样的情形,新形式出现了,与已经存在的另外形式产生竞争:finals / finaux。在此情形,(竞争的观念)看起来比变化的观念介入其间更确切。即便在此情形,也没有语音变化意义上的变化:它隐含、引入了一种替代作用,它只凭替代而存在。我们在此可对个体进行思考,事情也会变得更清楚明白:倘若个体有了发ō音替代ā音的习惯,就会用villōge替代villāge。无论个体还是集体,这事实都引入了其他形式的丧失、毁灭、遗忘。这不是表示类比构成形式的实例。此形式的消失不是彼形式存在的条件(参考:德语中类比构成的wurde与ward相并,完全占据了同样的位置)。
就是在此意义上,我们不能说在类比创造中存在变化。即便ward消失了,也是由于跟wurde的创造不相干的事实的缘故,和类比产物本身毫无瓜葛。无论哪里,我们都能追踪事物,无论哪里,形式的替代完全与创造不相干。其他形式通常会存在下去,需要一个新事实以便将其从语言中排除出去。
倘若确实存在变化,倘若我们从全局、总体思考语言,语言就丰富起来,但不存在此形式替代彼形式意义上的变化。
类比创造作为单独的一章呈现出来,它是解释(l’interprétation)、单位区别(la distinction des unités)这类一般活动事实的分支:语言被重新设想单位,并以如此这般方式排布它们,而后可运用它们当做类比创造。因此,我没有为类比创造专辟一章。凡处于语言共时态中的一切事物,包括类比(=我们的活动的结果),都可用“语法”(grammaire)这术语的极其普通的理解方式予以总结。我们看到一篇国际象棋论文冠以“语法”的名目,同样也有证券交易语法的称谓:隐含有复杂而系统的对象,适用于一个系统,此系统使价值运作起来。在我看来,没有什么历史语法,这术语完全是矛盾的:没有什么系统能够横跨各个连续的时期。语言内共时地存在的事物是一种均衡,从一个时刻到另一个时刻断断续续地实现。我们以历史语法意指历时性语言学,这是另外的事物,决不受语法之物的裁定。
语法的=意义的=归属于一个符号系统=自然而然是共时的
然而我们同时也意识到语言中一切共时性之物都可称作语法,我们无需盲目地接受这种语法的细分。有些场合regis的形态学与其语法意义和句法意义相同。tuli和fero的词汇学差异与其语法差异相同。我们看到共时态分成横组合段和联想这样的合理划分。共时态包括横组合段理论和联想理论。有横组合段差异的群集和联想、心智差异的群集。语言中只有差异,没有确定的数量。但这些差异可以在这两条轴线上展开:言说的线状,从形式到形式的内在心智的比较。也就是说,在实际运作中这夸大了对传统划分的怀疑。其间并没有真正的并列(共济)关系,无法判定整体中任何一方的真正价值。只能就两条轴线进行安排才能使它们并列(共济)。然而大的划分都是或与横组合关系中的某物或与联想关系中的某物相对应的断片。性、数、格的变化肯定是一条途径,其中诸形式按照言说者的感觉而聚集。这是我们设定的划分之间的联结,划分是不完全的(有欠缺的)。一旦予以深究,它们必得变化,这是可以做到的。方法只是用来观察、遵守,把语言意识所辨识、认可的视为真实的,将其没辨识的看做不真实的。这把方法交给所有人去使用(放在所有人都能拿到的地方):它在于内部观察由所有观察来校正。
譬如,性、数、格变化一览表是语法学家的虚构吗=它存在吗?
因此,这主题的展开,或这种检验,是桩依据极简单的方法而进行的活儿。这工作总体上针对所有材料,并非易事。
我只希望把所有共时性之物作分类,我已把它划分成横组合类和联想类;尚有待考虑的是:
历时性领域:从时间角度观察语言
在这语言学的另一半,我们可据两种视点凝视事物:
展望(顺时间之流) 回顾(溯时间之流)
倘若我们能够毫无困难地运用展望的话,则它相当于把涉及语言历史和演化的所有事实全部综合起来。
但这种使用历时性语言学的方法可以说是理想化的:我们几乎找不到可以运用展望的条件。〈在此,证据不再是对多少呈现于言说者(意识中)之物的观察所得。〉证据一般说来是间接的。需要语言的无穷摄影记录,需要从一个时刻到另一个时刻的大量符号标记记录,以便顺着时间之流向前行进。这种方法要依照我们所处的民族语才能够运用。罗曼语学者处在我们能够想象的最佳位置,因为他们在与其有关的时间截面上具有一个出发点。然而甚至在例外的状况,在每一时刻,在无限划分当中,还是存在大量间隙,需要用已搁置一旁的叙述和综合概括去填满它,以便给研究提供另一个方向,这种研究一般落在回顾的视点上。我们在历时性语言学大部分当中可以使展望和回顾像综合和分析那般对立:凡顺时间之流的,都属综合;凡溯时间之流的,都属分析。在这第二个观察点(回顾),我们身处一个确定的时期,我们寻思的不是什么事物导致某种形式,而是什么形式导致这种确定的时期。就许多民族语而言,这是我们发现自身所处的境地。倘若我们置身于二十年前,我们了解的形式无疑处在历时链的确定部位,但我们立刻转向过去,寻思什么链需要重新确立。拉丁语有悠久的历史,但我们很快就触及其边界(公元前三至四世纪),在这部位,需要的不是向前行进,而是寻思在此之前是什么。
这不仅是我们就印欧语所发现的处境,甚至还是更具约束性的语系的状况。
就德语来说,存在我们能够向前展望的时期,但我们拥有对象的整个部分,在那儿不可能处在另外的视点:甚至只有直至德语单位的程度,以便拥有方言的历史:
因此,或许除了几部罗曼语论著之外,已不存在语言史的问题了,我们避免处在那种境地,以便从回顾的视点研究它。
科学的其他对象,只要拥有历史的动机,就可在此提供比较关系。在地质学中,我们也处理科学的庞大的历史部门;它探讨稳定的状态(莱芒湖现今的盆地构造──它确是呈现于时间之中,但在某种意义上又在时间之外,是稳定的),探讨连续的因素,探讨事件,那事件之链形成了历时态。显然,我们可以谈论展望的地质学,但实际上我们一瞥之下也必然是回顾性的:必须重构事件之链,以便知晓状态是什么样的。
就展望的历时态而言,这完全是简单的事情:倘若这种视点总是可能的,就不需要什么方法了;展望的视点仅仅是一种简单的叙述法。至于回顾的历时态,就需要一种重构的方法,这方法依赖比较。在完全孤立的语言里(巴斯克语),我们不能凭比较得出它以前可能以什么样态存在的结论。相反,我们现今了解的非洲的班图语群就允许重构。
在历时性语言学研究的对象当中,首先描述了语音学,语音学的全部。它整个儿落在历时性语言学范围内:不存在共时性语音学;凡语音学,都自然而然是历时性语音学。了解这点的最佳途径是查阅语法的主要两章的内容:语音学(Lautlehre)和形态学(或许还可加上句法)。在其他部分,我们会赋予联结作用(提供动词变位):譬如涉及对古德语状态的描述。在第一部分,我们处在必须描写的状态之外,要不然,我们没话好说。占据语音学的,是语音成分与先前某种状态相关联的情形,这种状态作为定位点而为人熟知,属于确立历时态,确立从一种状态到另一种状态的历时性过程;无论我们取声音还是群集,都会看到:
tša
θa(英语)
或者会看到拉丁语群集
semnare femna
在萨瓦省变成
senå fena
我们能做的只是固定语音成分与先前状态相关联的情形,没有这点,语音学就完全没法存在下去了。我们可用“-”表示第二部分,以箭头表示第一部分:
总是需要先前的时期,才好有东西可说。我们可以取或多或少接近的时期,然而两条线遇合了,这时候语音学中就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对语音状态的描述属音位学)。
语音学中的一切都具历时性。这点与下述说法相当吻合:属语音学的,都不具意义,不属语法。为了处理一个单位的语音学,我就把单位与其意义剥离,我能够将其剥离。我们除了凭借意义,还可进行切割:我们进行切割与凭借意义不相同:我可以不顾及某个“词”而把种种词抽象化,可以设想已成群集的-acta-与任何意义都不对应。我们只考虑语音学中词的物质部分,但这不是语音学的最主要特征;最有特征的是语音学只具历时性。
凡属语音学的都不属语法,这点我们很容易承认。因此,如果历时性领域只包括语音学,我们在位于共时性领域的内容和历时性领域的内容之间设定的对立立刻就非常清楚了。一方面我们拥有:历时性的=非语法的,另一方面:共时性的=语法的。但我们会询问是否除了语音的历史之外已没有其他历史好探究了,是否不回复到语法的主题上去,这在一开始就是明确的。如此,就会有词改变其意义这样的事实,或者像双数那般的形式在语言中逐渐废弃不用,或者有类比展开的事实。总之,归属于共时态的一切事物没有自身的历史吗,横组合段和联想兼具吗?我们一脱离纯粹的语音学,勾勒对立的界限或表明根本的对立实际上就非常困难了。这是一般划分的最困难之处,但我若是不作精深的思考,不会强调这一点的。然而我们会在大量例子中看到我们以为是语法的事实都变化为语音学事实。我们若取德语Springbrunnen, Reitschule为例(在这第一个复合词中,无论如何都有一个字面观念:这是一个语法事实,纯粹是解释的结果!)但从历史角度看,为了确定这些复合词的来源,只得把它确认为语音学事实!
早期古德语中有复合词:
beta-hûs(礼拜堂)
于是凭语音学事实:
bet-
如今可与beten“祈祷”的整个语族发生关联,Bethaus意谓礼拜堂。
如此,两种解释之间只有一种历时性事实。
英语当中:man / men, foot / feet:存在着令人兴味盎然且并不平常的复数表达法。正是语音事实实现了语法的特性。与这种语法事实的构成形式有关的一切事物都属语音学:
fôt / fôtiz
fôt / fôti
fôt / fête
foot / feet
倘若我们取所有这些事实,两种显著的语音学事实:i对o的作用,最末音节的取消。若没语音变化,则这般对立也就不存在;就创造出事物的状态而言,一切都属语音学,都归历时态的范围;属语法的,则不具历时性。
在另外的种类里,我们有异议:所有方式,其中我们把拉丁语性、数、格的变化变成罗曼语性、数、格的变化,都建立在最末音节的杂乱无序上,这简化了性、数、格的变化。但这种情况不管是否发生,──这无论如何都是可以设想的──都会有两种事实:一是语音物质材料的事实(最末音节的杂乱无序),但这具历时性,属语音学;第二种事实:确立了一种语法状态,这具共时性。
因此,许多共时性事实的产生只属语音学,结果则具历时性,区分得很清楚。必须记住这点,才好不仓促地说,我们摆脱了语音学,我们探讨历史语法。我们处在两个领域;一是伸展成事物的状态,具共时性;另一则是在时间中伸展。
另外,德·
现在的问题在于横组合段吗?如此:
prendre-ai
prendr-ai
倘若我们不是如其原样地在共时态中看待事物,而是在其历史中(变化中)对待它,就有许多属于语音学的事实:prendre-ai有两个重音,prendrai则只有一个。因此,我们看到语音学几乎不可避免地从这面或那面介入(起作用)。德·
应从演化角度思考不完全属语音学的事物,这问题不是十分明朗;我们在其中发现不了某个简单明了的事实,语音学原本可在这事实里边发生作用。
语言学内容的内部划分
(Charles Patois的记录)
首先,我们把语言学的一切外部方面排除出去。
在语言学的所有内容中,有与整体语言的内部机体(organe)直接有关的,也有与之无关的。关于内部和外部语言学。整体语言的外部研究有时候是历史的,有时候是描写的(外部的历史和外部的描写)。这类外部方面包含许多重要的内容。语言学这术语本身就特别会引发这般整体性的观念。
外部研究首先是:
1)与民族学(文明,种族)的关系,这种关系一般说来是含糊的(说斯拉夫语的都是斯拉夫民族吗?)
2)各种具体的整体语言与民族的政治史的关系。这种关系可以是各式各样。譬如〔阿拉伯人和〕罗马人征服其他民族就对许多语言学事实具有异乎寻常的重要性。与征服并行的,是殖民;也可举出各类政治事实,譬如挪威采用丹麦语作为政治和文学语言。国家政治也会产生各种影响,譬如有些国家排逐非本民族语言。
3)与各种制度譬如教会和学校的关系。与一种语言的文学发展的关系。(这些的确是相互关联的事物。)文学发展有无边无际的内容,我们在此提及文学语言与地方方言的产生和斗争,文学语言本身除了文学之外还有其他事务。
4)不同语言的地理扩张,亦即方言的多样化现象,这是普遍现象,只能通过地理方法来探讨:需带有等语线(方言成分的同一性)的语言地图集。这最后一个特征容易引发语言的内部特性。我们可以研究不同植物的种植范围,但我们并不知道语言的范围,就能研究语言的内部组织。
所有这些影响通过习惯性的重复,就会成为整体语言的成分。我们非常强调专业术语不相混淆的必要性。
我们对所有这些外部因素考虑得愈多,就愈能阐明内部机体,虽则这些因素不是机体必不可少的。譬如某一品种发育受阻,就会改变内部组织,但这是否受外部影响或内部影响,我们断定不了。有些民族语,大家不知道哪些民族说过它们,譬如禅德语,古斯拉夫语,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从形体上(物质上)研究它们。也有:
研究的辅助领域,譬如心理学,我们不把它们作为外部语言学来分类,又譬如语音的生理学研究。
不能像研究内部语言学内容那般研究外部语言学内容。我们处理具体事物时,我们是处于外部语言学中。
整体语言是个系统,只接纳自身固有的秩序。凡是有关整体语言而不进入系统内的一切,都属外部语言学。譬如与国际象棋系统有关的一切,都是属内部的(棋戏的起源,名称,制作棋子的材料,都属外部事物)。
我们倘若容许添加或减少横格或棋子,这对系统是重要的。有难以区分的情形。属内部的,是在任何程度上都能够改变价值的;每个外部事实都是在其能改变内部价值的范围内被观察的。一切系统中存在的,都只有价值,别无其他;其他现实都是幻象。这些价值都分别顺着系统构织而成。价值在任何情形下都不是单一的单位,尤其是在整体语言内,我们甚至没法脱离价值来确定物质单位。语言学里,这五样东西没有根本的区别:“价值,同一性,单位,语言学现实,语言学具体成分。”国际象棋中的“马”不能当做游戏的成分,因为脱离了棋格,仅取其物质性,它对国际象棋其实就什么也不代表;马被赋予价值,与价值合为一体,这才是具体的。它具有同一性吗?在它具有价值的情况下,才具有同一性。同一性尺度不是运用于不同系统的同样尺度。价值是同一性的基础。说到现实或价值,与说到价值或同一性,都是一回事,反过来也一样。价值是这些不同术语的唯一基石。
我们听一个词的时候,光听声响,或光掌握词义,都是不够的;还要由其他事物来赋予价值,譬如经这般关联:
从根本上确定不了外部形态。
整体语言中的价值本身就进行确定界限的工作。
单位总是归结为以下这些问题:
什么是价值?
什么是同一性?
什么是具体成分?
倘若除了价值之外,我们看不到另外什么实体要探讨了,那么,内部划分就得从价值开始。
我们得在整体语言本身中认识到两种类型的同一性,或者说存在着两类同一性问题。我们在任何时刻都觉察到某种“经由时间的同一性”;就是这历时的同一性,可让我们说“separare(分离)即sevrer(切断)”之类的话。这类同一性依据什么?这是语言学要探究的。我们不会说fleurir(“开花”)与florēre(“茂盛”)是一回事,因为某种东西变化了,在顺向的方向上这不是同一个形态;我们需要处在其他事物当中的florire(“开花”)。
这种同一性——此为最著名的类型——是“语音同一性”;因而是我们一般所称的历时态同一性。语音观念的引入不起解释作用;我们甚至得越出语音领域。
“语音的”同一性是临时的。譬如在每个语音规则当中,变化的恰恰不是语音;大家惟一做过的事,只是在偏离语音规则的情况下再造一种形式;语音不具有同一性。
历时态同一性的生命力要比语音同一性的生命力强得多。就是凭chaud“热的”和calidus“热的”之间的联系,我们才说存在同一性。
有一系列与历时态同一性或历时态单位相关的问题。
有另一种同一性种类,就是共时态同一性,它们构成了一种状态,由此同一性时时刻刻都形成了整体语言。构成这种同一性的成分并非一开始就是显而易见的。譬如否定词pas(“不”)与名词un pas(“一步”)同一吗?历时性上,有种同一性的联系,它们是一回事(je n’irai pas“我不会去”=je ne ferai un pas“我不移动一步”),但共时性上,我们会说它们不是一回事;我们不赋予它们相同的价值,它们不再同一:我们拥有两种价值。
这是两大对立的轴线。
共时态(=属整体语言的一个确定的即时瞬间),这术语有点儿不明确。它仿佛假定了具同时性的一切构成了一个相同的型态。须加上:特定型态中与确定的整体语言相对应的特定共时态。这种区别原则上会扩展到方言和次方言,在各自分别取用整体语言的这种划分方面,区别是必要的。历时同一性则不仅不是必要的,而且不包括在这般特定型态中:从历时性角度相比较的词语没有落在相同的语言内:
esti 希腊语 esti
德语 ist 法语 est
创造了民族语的多样性的,正是历时性事实的整体及其〔方向〕。同时我们也不断言这一种类(译案:指历时同一性)的特定型态。只要两个词语间的历时性联系是真实的,这就足够了。
整体语言的事实因而依循(历时态和共时态)这两类连结,我们可用两条轴线表示:
历时态
但是在这两种连结内,我们必须总是关注确切的单位,这些单位能够存在,就依据了连结A或B:
(共时态连结)
关于历时态单位,不精确的形象是:
好像单位已经确定了。相反,从一个即时瞬间到下一个即时瞬间确定单位,是凭这样的连结:
可随意地举出大量例子,〈从某些方面看显得有些草率,〉这可确定许多观念,也能与我们论及的各个问题产生关联:
在印欧语的起源处,并没有前置词,关系却是由各种不同的格来标示的。这些格为数众多,并拥有含具意义的大力。另外,也没有复合动词(动词前缀加动词),相反却有小品词(虚词),把这些词添加上去,用以表现行为的细微差别(譬如περι)。没有obire mortem,也不存在ire ob mortem,却有mortem ire ob。希腊语例子:起先有oreos“从山上”。这形式所含具意义的力量起初大体上与夺格的力量差不多,也与属格的力量相仿佛。Βαινω όρεος只意味着:“我从山上下来”;于是有了表细微差别的词,kata“下来”。而后有:κατα όρεος βαινω(或όρεοςκατα):κατα如今起前置词的效用。最终人们说:καταβαινωόρεος 。这儿已有了两三个事实,但它们全赖对单位的解释。整体语言解释了它所接收到的事实,虽则并不是它所接收事实的原貌。每个词语的价值都变化了,但归根结底是单位的新划分。为了看清发生了什么,每个单位含纳的物质实体完全与我们赋予这实体的功能一样重要。然而根本问题在于句法内含纳的事实。
然而我们利用句法的时候,以为可以在纯粹意义的领域内运作,便是种错觉。这一错觉引发了许多错误。
我们拥有(1)词类的新创,这经由对已排定的单位作简单位移而造成。〈(是καταόρεος 还是όρεος κατα,并不十分重要。)〉
(2)动词类型的新创;虽则这仍然是个特定单位的问题,也可通过位移解决:καταβαίνω由一或两个词形成。
(3)也有消除όρεος中格的意义的萌芽。κατα今后将是促成这意义的主要力量;-ος不再具有多大的重要性。
因而这三种事实可归结为单位问题。倘若我们在此取简单的位移,就会拥有如此众多的历时性事实。另一方面,这些不是语音变化(在此没有语音发生变化,只有意义发生变化)。一切都归属于这样或那样的单位,这般单位在时间中传递或无变化,或有变化,这是语音学共有的境况。
我们总是谈到语音变化,仿佛这些语音变化全仅仅是语音变化。但是有词语在传递过程中不发生语音变化:存在与语音无关的位移。
历时性型态是价值的位移,无论位移产生于何处;这是有意义的单位的位移。
特定共时性型态是诸价值的确定的平衡,如同已被从一个时刻到另一个时刻固定了一样;它与历时性型态中的情形全然不同。这两种型态就像动态和静态那般对立。
但动态之物不只是历史之物吗?历史这术语引发的观念太含混了,因为描述一个时期也称作历史。整体语言的静态和历时态的力量不仅处在永恒的接触和关联之中,而且还处在冲突之中。它们相互之间的运作使得彼此紧密地结合起来,在理论上竟不能让它们非常明晰地对立。我充其量只能接受演化(évolutif)和静态(statique)这些术语,甚至演化仍是不够精确;它不足以将两大力量体系置于对立之境。
在历时性或共时性之物中,价值或单位可以是任何种类。不必基于假定先安排好它们。譬如在共时态上存在像词那般的价值吗?在历时性型态中有那般价值吗?它们是同样的价值吗?我们因而没法预先说,单位的所有种类都是可在历时共时两大型态中加以认识的。在认识它们之前,必须以历时性和共时性的视角作为评判的基点观察它们。即便基本单位只有置于两个视点当中的一个才可确定,也是如此:这两种型态任何一种之外都不存在现实性,这两种型态之间不存在混合的现实性。
这两种型态穷尽了语言学的观察视角了吗?语言学中不存在未演化(panchronique)的视角吗?我们一开始就得作出区分:倘若我们只涉及一般化,它们可以是未演化的,但这些只是一般化:譬如语音变化本身就是历时性的,然而它们出现以及老是出现的时候,我们可以称它们为未演化的。
可要是我们谈到具体事实,就没有什么未演化的视点了。这恰好区别了什么属语言学,什么不属语言学,也就是可以从未演化角度加以观察的。因此,chose“事物”这词从历时性视点上与拉丁语causa“原因,根据”相对立。从共时性角度看,必须将它置于与法语中其他词语相对照之地:
chose ׀׀ choses(与所有同时存在的事物相对)
我若是从未演化角度思考,就会明白这词当中未演化之物由声音"šoz"来代表;我们在所有时刻都能发“šoz”这个音,但声音的这种物质性只有听觉价值,不具语言学价值。声音系列“šoz”不是语言学单位。即便从未演化的角度看,我承认׀šoz׀的还是太多了;׀šoz׀也不是单位,而只是物质性的外壳,它只是从其他事物上截取下来的语音断片,是没法勾勒轮廓的无形无状的一团浆糊(为什么是šoz,而不是oza或šo?)这不具有价值,因为它不含有意义。我们可用三个视点观察,总是会看到未演化的视角以不属语言学的某物而告终。
要弄清一个单位是历时性的还是共时性的,这可能很困难。如此,不可再简化的单位:
d b
e a d
它们具历时性或共时性吗?在同样的情况下,我们可以赋予它们价值,它们就会成为语言学单位。我们可以说是的;譬如哑音e有助于构成含具意义的单位,可与其他价值相对。这仅仅是从音位学视角勾划的单位,但可以从共时性观点获取价值,促成法语的特征,促成一般价值。
同样,μ,π决不会出现于希腊语词尾;即便这些单位是从音位学,而不是从语音学角度勾划而成,最多也不过是šoz的情状。它们被赋予价值,并有权出现于共时性或历时性视角,有权作为语言学单位被思考。
一切都将归结为共时性型态和历时性型态。且都存在表示这两种型态的事实;存在历时性关系和共时性关系。事实和关系在语言学上是不同的;两者都以一定数量的词语为前提,都出现于词语之间,而这些词语就是单位。从事实出发返回至单位是正确的。
共时性事实和历时性事实必须完全区分开来,甚至使之相对立。即便讨论事实,确定这两种不同的事实处在哪种状态就容易些吗?在共时态和历时态之间会出现无尽的困境,由于这两种事实型态的交互情形,长时期来两者都弄得混淆了;它们碰巧同时都极其彼此独立又极其相互依赖,它们是同时此可归结为彼,彼可归结为此,又彼此不可归结。共时性事实受历时性事实的左右,而这共时性事实本身则又具有〔与历时性事实〕根本上截然不同的本质。
这些可能混淆的例子:我们应该有规律地拥有拉丁语事实:capio, percipio或taceo, reticeo或amicus, inimicus; pater, jupiter。为了说明这点,我们会自然而然地说:capio中a成为percipio中的i,它在那儿已不再处于首音位置。可观察到多少种事实?可观察到的事实数目表明是一种,也只存在一个平面或一个时期。有两个词形成对照:capio和percipio,或是a和i。实际上capio决不可能给过percipio的i,但须考虑在一个时期有过:
căpio和percăpio
在另一个时期有过:
căpio和percĭpio
在时间当中,给予percipio的,却是percapio。这张简表包含了整体语言需要思考的一切事物的基础。现在我们看到有四个词,而不是两个;有两个平面(或两个时期),也有两种事实;而且这两种事实落在完全不同的型态、轴线上。可如此表示:
历时态
共时态
capio和percipio之间有关系,这点我们能感觉到。这种具有关系的词语之间的差异,是个促成意义的事物,就凭此据,方才存在事实。所有意义都基于差异,这些差异在某种程度上都属含具意义的差异;这是共时性事实(没有比词形变化更具意义的了)。我们给这种共时性事实a和i间“交替”的名目。
因而有两类事实;第一类决定第二类,倘若历时性事实不把percapio转变成percipio,capio / percipio也就不会存在。
另一方面,这第二类事实不可归结为第一类事实,且完全独立于第一类。它们相互区别,特别是因为历时性事实出现于两个词项之间:从一个时期到另一个时期,历时性事实构成了贯穿于时间的连环;capio和percapio具有历时态的同一性;capio和percipio则相反,是同时的、对立的。
我们发现占支配地位的,是我们把语音特性赋予事物;另一方面,我们希望这事实在单一的时间里没有连续性地出现,因而忽视了一个主要的词项percapio。
在其他许多情形,我们不理会语音事实,只关注共时性事实;譬如我们在德语中拥有的事实:
wurst/würste gast/gäste
一般只可从语法上表述这事实,重新把它归入纯粹共时性的表述。我们可说:a在复数中变成ä。在加上“在复数中”的时候,我们撇开了语音观念,凸显了意义观念。我们拥有像
a i
capio和percipio
那样的交替。我们先要建立四边形,不用关注意义性。须析出历时性事实:
wurst wursti
↓ ↓
wurst würste
直到十世纪,人们才说wursti,在wurst和würste之间显然存在一个共时性事实。对历时性事实来说,跟capio的情形一样。对共时性事实来说,我们可以接受capio和percipio之间存在的事实;wurst和würste之间也是一样,但a : ä〔原文如此〕的对立运载了意义。Wurst : würste之间的意义对立远比capio : percipio坚实,这是如何获得的呢?这并不是来自某种根本性之物。
因此,就存在着多少是明晰的共时性事实,且处在不同的层级上。另外一个例子:希腊语λειπω和λελοιπα之间或τρεφω和τετροφωα之间的差异特征是有意义的(它使完成现在时与现在时区别开来);德语里使gebe和gab或giesse和goß之间形成对比的,正是同样的现象。倘若我们比较这种完全相同的交替,其意义价值在德语里要比在希腊语里大,希腊语处存在另外的差异:譬如a;这只不过是个程度问题。我们在那儿只看到共时性事实。
须重建四方形:
e e
e o
特定时刻整体语言当中所存在的,就是对过去之物的彻底废除,认识到这一点,在理论上和实践中都是唯一的途径。完全地研究历史之物,必须如此做,以便此后发现共时性事实。没有比知道一个时期的起始更重要的了,但必须彻底废除它,以便掌握静态(共时态)。演化、历史、历时的视点操纵着众人,只要我们超越它、偏离它(也就摆脱了被操纵)。这使我们看出价值及其依赖的偶然性。我不是凭词源学,而是凭现存的价值进行探讨,现存价值本身完全独立于形成它们之物。它们之具有价值在同时共存之物,而不在前于它们的事物。词语dépit“烦恼”的例子(despectus);dépit有一种用法保存了其旧价值,但知道它在短语en dépit de“不管”所造成的印象(亦即价值)的唯一途径,就是必须完全忘掉despectus,我们会看到这一印象与dépit通常使用的并不表示轻视的意义联系在一起。
另外的例子:vous faites, vous dites; vous aimez, vous pensez. 为了确定这最后音节-aites的价值,必定不会想到estis,却会提出诸如它出现在现今全体言说者面前之类的问题;这些言说者一点也不了解词源学。
我们讨论了历时性事实和共时性事实。我们注意到讨论事实的时候,出现的事实之间存在词项,这些词项就是要辨认的单位,我们凭事实就能研究单位问题。
这是用声音的对立表示意义的对立;这就是共时性事实。它出现在什么单位之间呢?譬如是出现于wurst和 würste之间的事实吗?或者必须选取同类词语的整个系列吗?不该只考虑a, ä〔原文如此〕吗?或者该考虑单数和复数?我们无法立刻看出涉及的是哪一个单位。语言学里事实和单位之间没有根本的差别。这看起来很荒谬。一个事实就像一切单位一样,也是一种关系。一切都是关系。确定单位界限的,正是思惟;这始终是与思惟相关的关系:
a / b或a×b
或者说一切都只是当做对立使用的差异。有事实的差异(nacht, nächte),在单位中也有差异,声音链和思惟单位间确立的平衡决定了差异。我们称作单位特征的,本质上与单位本身没有区别。我们始终处在连续不绝的线状链条。取nächte为单位,ä为其特征之一:ä始终是从线条中截取出来的。(这是了解单位的一种方法。)这问题与事实研究完全没有区别。关键始终在于思惟如何在言说块团中剪切出形状来。
倘若我们在nacht, nächte中选定另外的历时系列,就会有全部单位问题。就每一种事实,我们也可从历时性角度发现必须明晓那种单位要考虑。
我们看到对语言学内容采用的基本划分,影响我们的是事物的本质,不属我们的选择范围;这是历时态和共时态的划分。它不取决于我们喜欢还是不喜欢这种区分:不把一切事物混淆起来,这种区分就成为必要条件。这类区别很少有领域能以如此必不可少的特性呈现!
如此形成了两门相区别的科学:
1)静态或共时态语言学;
2)动态或历时态语言学。
在所有研究价值的科学中,几乎可以肯定必须作出这种区分。譬如一面是经济史,另一面是政治经济学。看来科学著作都始终强调这种区分。价值越是形成严密的系统,这种必要性就越是强。不过没有一个系统像整体语言那样严密(价值的精确,价值种类的繁多,词项或单位数量多得无与伦比,各单位彼此间都精确地相互依赖;整体语言中一切都可以说是按照句法构成的)。
使我们强烈地区分共时态和历时态的,乃是只有共时态才形成系统;历时性事实只能改变这系统;历时性事实只是再现了相互没有关联的孤立的事实的总和。
第一类事实只能作为一种关联的功能来研究,这类事实在其本身当中拥有这种关联;第二类事实则不具有这种特性!这对任何系统来说都是成立的。
系统的转换只能经由孤立事实的接连而达成。(系统只能作为整体来研究。)
gebe : gab的对立,再譬如trepho : tetropha的对立,形成了大量语法系列,经有规律的对立而相互关联起来;在印欧语领域内却发现被消除了,那儿e, o变成了a:
e o
↓ ↓
a a
每当我们思考共时性事实的时候,我们处在系统内;历时性事实并不引出系统的观念。这就是我们不能同时进行这两种研究的缘故。〉
现在须进入更详细的划分。总之:两大型态要研究:
1
2 共时特性
共时性规律和历时性规律的区分
历时性事实只是事件:它们对系统来说是事件,与共时性事实对立。我们不与事件同时言说。但(历时性的)个别事实的这种特征引得我们提出一个与“规律”观念相关的问题。在历时性里,没有什么规律好找的,因为涉及的都是事件,都是偶然的事实。如此,只有语音规律才在历时性中拥有规律,语音规律是重要且典型的历时性事实。语音规律:这术语只有通过共时性规律和历时性规律的对立才能设想。历时性规律由语音规律再现。是在什么事实里我们面对规律?为了获得共时性规律的观念,必须意识到它们把词的型式放在句子中处理:譬如直接宾语不得前于动词。希腊语“重音只能处在最后三个音节之内”,这也是共时性规律。
处在历时性领域的语音规律的例子:
十二世纪〔原文如此〕元音延长由s(teste,tête)来再现,或者譬如:拉丁语k成为法语中的cha。
共时性规律和历时性规律的特征
1)规律一方面首先引出规则、规律性的观念,另一方面引出强制性、强制必然性的观念,但不一定要这些特性共存!如果我们选取共时性规律,就显然有规律性存在,但只有在那儿存在;规律在此是表达已确立的型态的方式;它在整体上、整个共同体上(譬如希腊语重音规律)不具有强制性。这种型态由明天来决定。
2)语音规律,历时性规律,属于事件。规律在此显然具有强制性。我们看到处在要素的结果状态的,其实是约束力;但我们只能用规律性观念表示这点,规律性显示了它的强制力。处在规定条件的所有词是否都受语音规律的支配?这些规律真地有章可循吗?这又是一个单位问题:一切都在于弄清楚我们是否把它们看做适合于这般单位。我们若是不能指明附属于规律、服从于规律的大量事实,也就没有什么规律。我们完全把词、个体铸入单位。语音规律中词的单位,如此考虑词或许是错误的。
倘若共时性规律就是表达已确立的型态的,那么就语音规律而言,规律这术语在此意义上就是不可靠的。
不管我们能探究的对象是什么,它们都形成了连续领域和共时性领域(这些领域跟我们要考虑的时期一样多)。
与此相应,有历时性视角和共时性视角,供我们判断一切事实。
前者在历时性关联中思考事实,后者在共时性关联中思考,它们都有各自的方法。有两种可能的历时性视角:预期类和回顾类。我们因而在历时性领域考虑这两种视角:
预期的 回顾的
我们面对一个词语就会寻思,其过去是什么,或者顺着时间顺序,其将来是什么。
在共时性领域,则只有一种视角(类型),也只有一种方法:为知晓它,只需寻思言说者的印象是什么就够了。这是唯一的方法。
共时性领域
共时性领域由含具意义的差异整体构成;必须关注这些含具意义的差异的作用。它实际上等同于说共时性之物或含具意义之物。凡是共时地存在的,就是被感觉到的,含具意义的。另外,只有可由差异表达的,才是含具意义的。差异或共时性事实或含具意义的差异或含具意义的单位,这些统统都是一回事。这就是含具意义的差异作用表示了共时语言学对象的缘故。
在形成了这般作用的大量事实里,必须注意到可能的差异并没有像显现的那样具有特征。
因此,首先考虑形态学。形态学被看做具有共时性,形态学是什么?Formenlehre:譬如我们在法语里确定格的形态是什么。这引出观念的形态学完全不同于语法吗?语法探究譬如格的形态的功能,而形态学则确定这些形态的状态。这一区分本质上是种错觉。我们只能凭借意义把各个单位区分开来,反过来也是一样,只能凭借单位区分各种意义。
我们确定性、数、格变化情形的不同形态的时候,我们就确定了差异;譬如,我们想说φυλακος与φυλακι不具有同样的意义。我们只有凭借其与φυλακα、φυλακι的差异才能给它确定一种意义,使其存在。这种差异就只是功能的差异整体。这就好像我们使φυλακος可能用法的总体与φυλακι、φυλακα等等可能用法的总体形成对照。
(作出划分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我们也说到词汇学。此为语法的一个方面,这一(语法和词汇学的)区分,也是一种错觉。譬如拉丁语fio恰好与facio有同样的关系,就如dicor与dico一样。完成式和未完成式的差异在有些语言里以确切的时态来表示,但在其他语言里,则是用两个不同的动词来表示;这是语法和词汇学的差别。
前置词的功能一般被看做属于语法。短语en considération de“由于,鉴于,考虑到”属词汇学(considération“考虑”),也属语法(如同à cause de“由于”)。
然而这种划分成各部分在某种程度上是有用的。
既然问题在于对语言状态中存在的东西进行分类,那么,一般说来,我们看做这语言状态机制的是什么呢?我们说它是差异的作用。在语言状态中只有差异的作用;但这始终是在相关单位内起作用的差异(就是相关单位使差异并列连结);在一个相当大的单位里把这些差异聚集拢来〈就有了种种个别的单位〉。一切都回到差异,回到集聚(连接,归类)。我们一谈到语言中的归类、集聚,就可一眼看到我们足可消除且必须消除的含混不清。
我们可以用譬如contre“针对,朝向”,contraire“相反,逆迎”,recontrer“遇合”之类构成词群。倘若我们选取contremarche“逆行”,contre vous“反对你,针对你”,这两种表达每一种本身都形成了一个词群。必须使这两种意义清晰明朗,以便拥有必不可少的基本区分。有两条路径可以使任何一个词或成分与另一个词或成分相接近,相并列连接,相关联;我们可以称之为一个成分的两个存在场所,或词间关联的两个领域。这与两种活跃的功能相应。一方面,存在相当于记忆的文件柜的内在库藏;这是第一个存在场所或关联领域。正是凭这安排好了的内在的库藏,一切事物才可进入活跃的第二个场所,它是话语,是言说链。
依靠所处两个场所的无论哪一个,我们都可与完全不同种类的群集打交道:
联想(结合)单位 话语单位
(也就是显现于话语)
词族意义上的群集 意群(句段)意义上的群集
在这我们有权处理的大量成分(内在库藏)当中,我们进行联想:一切相似或不相似的词(成分)都以某种方式呈现于每个词的周围。因此,性、数、格变化表就是个联想的群集,这群集有权要求得到一个单位。这单位里有些成分是变化的,有些并不变化;这是所有联想群集的特征。désireux“渴望的”,soucieux“焦虑的”,malheureux“不幸”形成相关联的词族、意群,因为具有共同的成分;另一方面也有不同的成分。
这些词族不是始终具有明晰的界限,尤其不具有空间特性:一个单位不是随着另一个单位鱼贯而现,它们也不产生于任何一个确定的形态。我们不能用图形再现soucieux处在怎样的位置上与malheureux相对;经由我们心智的联想,它们才联结起来。
句段(意群)的群集。立刻引出空间界限的观念。形态具有广延性(空间性),这成为条件,而这条件是简朴的;群体语言中只有一个维度。只有一条途径能形成句段(意群):经由线性的连续。(间隔,空间等等都应在时间中予以理解,因为这涉及“口说的”语言。)如果我们选取如quadrupes, hippotrophos,就产生了一个群集,因为我们能够区分单位:1)quadru, 2)pes。
这般句段(意群)的观念可适用于任何大小和类型的单位。在简单词里,词的构成形式与连接有关联,这连接就是句段(意群)。Désireux可分解成两个单位;它因而是个句段(意群)群集。从中我们可以区分为两个连续的单位:désir, eux。句子中也一样,譬如que vou dit-il,这是与désireux一样,都是一个句段(意群)。
我们凭借句段(意群)独特地言说,可论证(可能)的机制是我们头脑中拥有这些句段(意群)类型,我们使用它们的时候,我们引入了联想群集。譬如我们使用群集λεγο-μεθα的时候,我们拥有的联想群集包括了如:
λεγεσθε
λεγονται
λεγομεθα凭借由-σθε, -νται造成的差异而意指某物,-σθε, -νται属于同样的联想群集;因而这群集在句段(意群)中也是活跃的。两种群集都是活跃的。
1)譬如m是m,是因为它不是n或l;
2)在amna中,是因为它在a和n之间。
根据横组合段的对立和以语言状态中的机制为基础的内部对立。
tripolis是个分成两个单位的横组合段;这tripolis可意指“三个城区”,“拥有三个城区者”,然而由于它依靠在空间中的位置──tri-polis──因此它是一个横组合段,不是联想。triōn, tris, tria是对立的。这两种共时地展现出来的活动可以用两条轴线表示:
↑ refaire“重做”,等等
(联想) faire“做”
↓ dé ranger“弄乱”
等等
若是没有联想群集,défaire就只能形成一个单位,不再是横组合段了。
在词的单位形成之前,已经存在横组合事实了;譬如désir-eux里,价值受空间上排列的支配;有两个单位,就构成了一个横组合段。实际上,句法事实落在横组合关系内,因为这些事实总是产生于两个单位之间,而两个单位在空间上分布。(这是句法事实的第一个特征。)英语当中我们可说:
the man I have seen
( l’homme j’ai vu ) = que j’ai vu
que没有表示出来,但我们能够理解它,这儿是无表示了这种关系。但“缺失了一个词”这观念就出自我们有我们特有的句法这一直觉。我们不能说缺少某个冠词(articulus)。不管怎样,我们每个词都不能消除;这是由排成线状的诸词项维持的关系。始终需要任意一个连续的词项,这是个横组合段,用以表示任意一个句法事实。像词那样的小单位若是没有意义附于其上就什么也不是了,此外,在横组合段中,必须强调在空间上标出的真正成分。
要阐明各类词项,就需要在两种理论的同时照耀之下。举grand“高大”这词为例。如果我们一方面拥有gran garçon[grãgaRsõ],另一方面有grant enfant [grãtãfã],就在横组合段中产生声音的差异。如果我取gran père“祖父”这词,我们还是辨出了同样的词;在gran père里,有一个横组合段。
grand, grande
grands, grandes
这是个联想的群集,它不像横组合段那样处在空间中。
经由这两种活动,我们构成横组合段和联想,与这两种活动相联的是类比,也就是类比创造或类比更替,这时时刻刻都会出现。产生了某个新东西,由此就有了变化;变化看起来好像是个历时性存在形式,其实是种极难确定的状况。但这的的确确是共时性事实。类比事实是诸如致使小孩说:
venira替代viendra
meridionalis替代meridialis
disez替代dites
之类。为了这些事实出现,必不可少的机制是什么样的?语言可被看做这样一物,此物由容纳(承受)语言的世代时不时地予以解释。它(目前的共同体)没像先前世代那样解释语言。为了类比成功,需要这第一个行为(解释)。这种解释作用由诸单位的区别来表达,后缀ier(prisonnier)可作为例子;人们说gantier(gant-ier):如今不再有gant(这音),而是发gan了;我们以为明白后缀tier:gan-tier,t现今转到第二个单位上去了;这是种新的解释。现在我们被引得去运用这一新的、次生的单位。譬如cloutier是个由类比造出的新词。这是第二个行为。一切单位的排布本身都隐含了向外利用这些单位的可能性;类比事实只是这些单位运用(的结果)(正是此处开始了主动部分)。我们说entre quatre s yeux“在四目之间”,这是因为在像des yeux这样的横组合段我们切分为dé-syeux。在新形式出现之前,整个类比事实部分已经实现了。
类比构成形式含具这两种特征:有创造和没有创造。创造是在诸成分新结合的意义上说的,没有创造是在这般意义上说的:这些成分必须已经准备好、构制好了。譬如在语言中我们经常需要带able的形容词。dépistable, entamable。这是一种类比构成形式。我们可以把每种类比构成形式都简化为比例式的第四项:
aimer : aimable = entamer : x ( entamable)
语言的内在意识会引出如此事实:我可用-able替代-er;上述那格式归结的就是这一点。因而这种格式本身隐含了分析;倘若确实如此,则表明必须分解(词),才能够产生类比构成形式。这种新结合而成的单位是一种创造,然而单位就在那儿:entam-able。此外,这种创造不是变化。如果我们说finaux(案:final的复数形式)而不说finals,这并不是语音变化,语音变化必定引出对另外形式的替代或毁灭。
譬如德语中ward与wurde共存。倘若ward消失了,这将是与wurde的产生毫不相干的事实。要是有变化,那就是涉及语言总体的变化。仅仅通过类比,语言就丰富起来。
类比创造因而作为单独的一章呈现出来,总的说来,这种活动是解释活动。语言设想单位,并以如此这般方式排布它们,这形成了类比创造。
单位的解释和排布。凡处于语言共时态中的一切事物(类比也一样),都可用“语法”(grammaire)这术语很好地予以总结,语法很适宜运用于系统,系统使价值运作起来。历史语法严格说来并不存在,因为没有价值系统可横跨数个时期。
语法的=意义的
意义的=归属于一个符号系统
归属于一个符号系统=自然而然是共时的
同时,我们考虑共时态与语法关系,也就得关注语法的细分。词汇学、句法、形态学都没能很好地界定。
存在横组合关系差异的群集和联想(心智)关系差异的群集。差异可在两个方向上施展。在实际运作中这夸大了对传统划分的怀疑;其间并没有真正的并列(共济)关系,只能就两条轴线进行安排才能使它们并列(共济)。甚至大的划分都是或与横组合关系中的某物或与联想关系中的某物相对应的断片。缺少连接的环节。方法位于确定什么是共时性关系的开端,它用以观察语言的目前状况,校正语言所辨识的;总的说来,这方法是内部观察由外部观察来校正,外部观察必须作导引用。对已确立的划分的掌控因而由非常简单的方法来进行。
历时性领域:从时间角度观察语言
在此有两种视点:1)展望(顺时间之流);2)回顾(溯时间之流)。
第一个视点相当于把构成语言历史和演化的所有事实全部综合起来。这第一种方法非常理想化:几乎无法运用。在此,证据不再是目前观察所得,而通常是间接之物:文字,需要无量数的文本,才可实现如此构想的历史。我们可以用某些民族语,譬如罗曼语,实施这种方法。
(还是)会有大量间隙使我们从展望视点移开,以便产生另一个落在回顾视点的方向。我们可以在历时语言学的大范围中使这两种视点像综合和分析那样对立。在回顾视点,我们身处一个确定的时期,我们寻思的不是什么事物导致我们设想如此这般的形式,而是什么形式导致这种确定的时期。
从(公元前)三世纪开始,我们研究拉丁语就必须回顾。总之,没有语言学成分使我们能够不用回顾的视点。如果一种民族语完全是孤立的,我们就无法具有观察其过去的视点(譬如巴斯克语)。相反,班图语就允许重构。
在历时性语言学所有内容当中,首推语音学;不存在共时性语音学。与语音学并列的,有要描述的状态的情形;我们因语音学而处在这状态之外。我们首先设想语音成分与先前某种为人熟知的状态相关联的情形;这回复于确立从一种状态到另一种状态的历时性过程:
femina | fenna
semnare | senå
语法学家的第二部分可用一条线来表示(属共时性部分,但这个第一部分可用两条线之间的历时性箭头来表示):
属语音学的,都不具意义,不属语法。为了处理一个经由时间的单位的语音学,我们可把单位与其意义剥离。语音学从而只考虑物质部分,语音。此外,语音学只具历时性;凡属语音学的都不属语法。如果历时性领域只包括语音学,在共时性领域的内容和历时性领域的内容之间设定的对立立刻就非常清楚了:一方面我们拥有历时性之物,非语法之物,另一方面拥有共时性之物,语法之物。
但与从语音学角度思考的如此这般的词相并的,会有这样的事实:一个词改变了它的意义(是经由时间的改变),或像如此这般成分的类比展开这样的事实;在历时态和共时态之间作出区分就变得困难了。
许多历史事实归结为语音学事实:
Springbrunnen, Reitschule:在第一个中有一个字面观念:这是一个语法事实,但从历史角度看,只有一个语音学事实要考虑。
Beta hus从语音学上变为bet hus,bet可与词根bet的字面观念相关联;这只是一个语音学事实。我们说过:我们用以替代拉丁语性、数、格变化的方式,都取决于有格变化的词尾几乎全部熔合、类同。
许多共时性事实的来源都只处在历时性的语音学上。
性、数、格变化的历史由大量个别(孤立)的事实构成,这些事实并不经由同样的型态。
Prendre[ai]变成prendrai。考虑到它的构成形式,就会有非常不同的事实。
语音学转变:两个重音和一个重音。
有某种后遗影响,它看起来证明了语法之物经由历史的正当性。
原刊《中国政法大学学报》2012年第6期